【POT - TF】无声（1）
※ 才发现原来我有篇老文是暗戳戳的双向暗恋，改了几个字放上来
※ 下次更新就是完结，所以随缘吧，按照之前的想法后面大概还有个一两万字，能不能写完是个问题……
***
无声
TF ONLY
Chapter 1
温柔会让人上瘾。
一直以来，这句话都像是一个真理。不管是谁，如果长时间无条件温柔地对待另一个人，那么，那个被温柔对待的人也许就会对这个人产生难以言喻的感情。
有时候，这跟雏鸟情节很像，却又不尽相同。
不二现在也有这样的情况。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这样的温柔上瘾了还是只是习惯了被这样对待。而且，这样对待他的那个人，从外表看起来和温柔这个词相去甚远。
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身上披着一张毛毯，坐在电脑前蜷成一团的不二如是想着。
上瘾和习惯，在某些时候是很相像的两件事。但是在感情上，却完全不一样。
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电脑已经自动黑屏了。不二完全没有发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连身后有人进来也没听见。
手冢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房间，果然看见本该躺在床上的不二正坐在黑了屏的电脑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个场景他一点也不陌生，本来也是习惯了。可是，每一次当他看见同样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十分无奈。
这是他即使努力，也无法改变的其中一件事。而这些他无法改变的事件中，绝大部分与不二有密切关系。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不二身边，将盛着粥的碗放在不二面前的桌子上，轻声喊道：“不二？”
不二方才如梦初醒，他微微扭过头，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手冢，稍显抱歉地笑了起来：“噢，手冢，抱歉，我在想事情，没注意你进来了。”
“没什么。”手冢说，“我熬了粥，你先吃一点，吃完以后就吃药，然后上床好好休息一下。”他俯下身，用手背撩开不二的刘海，温热的掌心贴在不二的额头上估量着温度。
不二的目光自下往上注视着手冢的面容，从坚毅的下颚，一直往上，直到那被镜片遮盖着的双眼。
一直以来，不二都被人说长得好。他自己倒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平常照镜子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这张脸看着还算顺眼，起码出门不丢人。而手冢，长得那是和不二完全不同意义的好。不二的长得好，是看着舒服的好。而手冢的好，是走在街上会直接有陌生女孩冲上来要电话的那种好。
——虽然不二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过这么说起来，其实手冢才是真真正正的白马王子？
不二仔细地看着手冢抿紧的唇角，如果嘴角的弧度柔和一些，目光没有这么凌厉，说不定真的会有胆大的女生跑来求认识呢。
不二的目光毫不遮掩，手冢就算怎么想无视也很难做到完全无视。他放开手，直起身后退两步，说：“好像已经退了点热，把粥和药吃了然后好好休息，明天大概就没问题了。”他顺手拿过不二捧在手心的茶杯——杯壁上虽然还有些温度，但是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许多。
不二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无害。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眼中少了狡黠，多了一些平日里看不见迷糊。
手冢想，如果一直是这样还挺好，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兽。可是他转念又想，如果不二真是那样，那这个人也就不是不二了。
正因为有了那些不确定因素，才是他熟悉的不二周助。
迎着不二疑惑的目光，他说：“我帮你换一杯水，把药拿给你。”他的目光落在放在桌子的粥上，示意不二快把食物解决掉。
事关身体，不二也不任性了，乖乖地在手冢督促的目光下开始一勺一勺地喝起了粥。手冢满意地看着他开始动作，才转身走出了房间，给不二换水拿药。
不二小口小口地喝着，脑海自动继续着刚才的胡思乱想。
所以这个手冢真是某些人口中的冷面冰山吗？如果不看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手冢现在简直温柔得不像话，哪有一点从前让人望而却步的样子？
——也许他和他们认识的手冢并不是同一个手冢吧……
只是不二细细往从前回想，似乎一直以来，他记忆中的手冢一直都是十分温柔的。其他人，比如菊丸，桃城他们口中总是板着一张脸、张口就是吓死人的跑圈数的手冢部长，他从来没有怎么见识过。
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
不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手中的动作自然是停下了。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在手冢估算不二该喝完粥走进房间时，看见不二捧着还剩下大半碗的清粥毫无顾忌地发着呆。
手冢不禁扶额，这个人，果然乖都是错觉。如果不好好地看着他，他根本就不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即使只是喝粥这样一件小事。
上前去站定在不二身前，手冢特意不去提醒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多久才能发现自己站在他的面前。
不过这次不二让他失望了，在他刚站定的时候不二就意识到手冢的出现。他抬起头看他，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食物，偷偷吐了吐舌，朝手冢抱歉地笑笑，然后三口两口把温度刚好的粥喝光。
那小小的调皮的动作没有逃过手冢的目光，手冢悄悄地将不二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记入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轻而易举地让手冢忘记了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
他接过不二递过来的空碗，把温水和药片换到不二手中。亲眼看着不二吞下药片，他才松下一口气，说：“快去休息吧。”
不二点点头：“手冢，真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手冢收拾了东西，看着不二上了床，为他盖好被子，压平被角，“晚上别贪凉起来开空调，不然你明天就得继续请假了。”
不二笑了起来：“手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他顿了顿，补充着形容，“比我妈还啰嗦，手冢，你真不是当我是你儿子在照顾？”
手冢被不二堵得一句话说不出，他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困窘，别过头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事就打电话找我。”
“好，谢谢你手冢。”
手冢站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才离开他的房间。好一会儿，在黑暗中的不二才听到外面大门关闭的声音。
不二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自己还是太习惯依赖手冢的温柔了。
Chapter 2
其实真要说起来，关于手冢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不二究竟是习惯了还是上瘾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种行为都是十分危险的。
习惯和上瘾，听起来都像是两种十分不负责任的感情。对于手冢，不二拒绝一切的不负责任。但是，很多的时候，这都不是单靠不二个人的能力就能避免的事情。不二想要一切都明朗化，可是往往力不从心。又或者说，每当自己想要拨开这一层暧昧的迷雾的时候，总有一把声音把自己拉住，让自己退缩在行动前，最后悻悻而回。
这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休息了两天，不二的感冒算是好了百分之九十。在新的一天开始以后，他总算如愿以偿地从床上爬起来，奔赴自己的工作岗位。
人说世界上最悲惨的两个职业莫过于设计师和程序员，很不幸，不二就属于这两者中的其中一个——设计师。程序员这个职业不二并没有接触过，自然不知道究竟有多悲惨。但是要说起自己的工作，让出一天一夜让不二吐苦水也吐不完。对于一个设计师——俗称设计尸而言，顾客就是上帝，顾客的要求就是圣旨，完成期限就是决定能不能重生的关键。圣旨一下，死线临近，上下班的界限势必就会被模糊掉。在顾客定稿前，每一次修改都混合着在电脑前麻木操作的技术人员们的血与泪。每当听到上头开始念叨顾客的修改要求时，每当作品被返稿无数遍后依然被继续返稿时，每当听到项目跟进的同事每天例行公事一样询问自己的进度并要稿时，设计师们都只能缩在电脑屏幕后暗暗抱怨上几句，抬头又是一脸甘愿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好的。
真正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劳其筋骨，劳其筋骨……咦？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不过这是初级设计师的血泪史，相比之下，不二的境遇已经好很多了。最起码他已经熬过了初级设计师那一段有苦不能言的黑暗时期，进入到高级设计师这样可以指点手下的孩子们干活的小康时期。又或者说，更加实际一点的好处就是，老板不能勉强自己加班，顾客不会对自己的作品提出过多的要求——他总能一步到位地从上帝们凌乱的、有时候还会相互矛盾的要求中取出一个中间值，揣摩出他们真正想要的感觉，用图形与色彩表现出来。
总的而言，现在的生活对不二而言，惬意比抱怨多，也算是满足了。
休息了两天回到办公室，不二看到堆满自己邮箱的邮件，心里只有两个字——悲剧。
两天的空当让上帝们和老板们有足够的时间向自己提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不二一一查看每一封邮件，做好分类处理，把紧急的事项列在前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下的孩子们发来的各种初稿定稿，最后心思全都落在一封无关的邮件上面。
——家中有事，速回。
这封邮件已经是一个月前发来的旧邮件，简单的六个字让人看着十分不安。不二盯着这个标题好几分钟，抿唇，最终还是关掉了邮件的页面，决定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这时，设计总监拎着包回来，看见不二已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立马踩着恨天高，大步走向不二。
不二从堆积如山的工作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已近中年的女人，礼貌地向她问好：“上条姐，早上好。”
上条瞧着不二身体似乎真的没什么大碍了，方才笑着应了不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不二君，没有你在，下面那群小孩子完全不成气候。你回来就好，身体没事了吧。”见不二点头，她才像是放下心头大石，“那刚好，等一下会有一个大顾客来洽谈一个品牌的设计，我打算把你介绍给他。公司这边已经初步洽谈过了，这次是来敲定细则和签合约的。这是大客户，做好了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不二笑着答应着，目送上条风情无限地回到她的办公室里。然后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上头才会考虑要给自己一些事情忙一忙。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不二打开来瞄了一眼，不禁微笑起来。是手冢发来的，短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注意休息。
有时候仅仅是四个简单的字，就能让人觉得非常窝心。不二想，这大概是他对手冢的温柔上瘾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当不二在客户代表的唯二两个人中见到了手冢位列其中之一，他那尚存的一点点感动也瞬间灰飞烟灭。
不过秉着客户虐我千万遍，我待客户如初恋的准则，不二还是笑容可掬地坐在了会议室里，一脸您尽管提要求我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情看着手冢。
手冢只是向不二微微点头，然后就正式开始关于合作的洽谈。
到了洽谈这一方面，不二自然是开始放空，只有说到设计思路的时候他才会回过神来认真听取上帝们的要求。总的而言，手冢的公司要做的项目是策划一个新的品牌，从文化构建、VI建设、宣传、实体店设计到网上商城设计一应俱全，完完全全打算把这一个品牌放开手交到不二的手上进行策划。这样一个全面的品牌策划，价格自然不菲。上条拿出一份报价单，从文案到设计，从设计到后期宣传策划，所有项目仔仔细细一条不落全部列得清清楚楚。不二看着那一堆明细只觉得头脑发胀，上面的每一项都被压缩到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不二已经可以想象，只要这个案子一天不结束，他就别想睡上一天的安稳觉。
本来以为双方会在价格方面来回很久，没想到手冢那一方倒是爽快，只回了一个市场的常规价格就宣告洽谈结束，合作愉快。合约签好，老板们高兴自己拉回了这么一张大单，不二则看着自己记下的一堆笔记，暗暗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下劲。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考了一阵子，不二正打算去找点东西祭一下五脏庙，手冢却是先寻了过来。见不二一脸的惊讶，手冢开口说道：“差不多午饭时间了，去吃点东西吧。”
Chapter 3
面对手冢提得刚刚好的邀请，不二自然不会拒绝。本来一个人用餐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现在多一个人作陪，何乐而不为？当然，如果现在手冢的身份不是他的上帝的话，不二会觉得更加愉快。
手冢对附近都不熟悉，自然午餐的地点就由不二带路。不二选了一家平常不常去的餐厅，想着手冢现在怎么也是自己暂时的衣食父母，孝敬讨好那是必须的。这一家餐厅的评价很不错，环境和出品都是四周餐厅中的上品，唯一不太友好的就是价钱实在是略不厚道。
不过，照顾好了上帝，自己这段时间也就会好过了！不二如是想着。
到达餐厅，两人各自点了一份餐点。不二捧着热奶茶，小口小口地吸进嘴里。手冢的目光自两人坐下起就没有离开他，神情温和，也不觉得尴尬，老半天也没移开视线。
倒是不二先觉得不自在了，他别扭地避开手冢的目光，挑着话题说：“手冢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你们要找我公司做设计呢？”
“我也是不久前知道的。”手冢说，“有想过先跟你透个底，不过那时候你病着，我不想让这些公事骚扰你休息。”
“噢。”不二点点头，也多亏手冢没有告诉自己，不然那几天自己真的会没法好好休息。朋友的事情，只要是不二能帮得上忙的绝对会尽心尽力，更何况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手冢，“你放心吧，这个项目交给我，我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手冢点点头：“我相信你。”
不二听了一时愣了愣，随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论不二说什么，手冢都是以绝对信任的目光看着他，嘴里简单地说出“相信”二字。其实这两个字并没有多少的力量，只是似乎只要是从手冢嘴里说出来的，就会被赋予不一样的含义，仿佛自己真的就可以顺顺利利地让所有事情完美结束。
只消这么一句话，就能轻松打消不二所有的不自信，然后全力以赴。
午饭时间，餐厅里多了不少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们。不二四处张望着，却发现不少女生都往他们这一桌偷瞄。他瞄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的手冢，心里了然，不免还是想要打趣一下他：“手冢，好多漂亮的女孩在看你啊。”
手冢目不转睛，似乎不为所动：“也许是在看你。”
“从你嘴里说出这样的玩笑真是一点也不好笑。刚才你到我们公司的时候，好多小女生来我这里打听你呢，我都全部给你糊弄过去了。”不二挑眉，“手冢，其实我很好奇，你真的没有喜欢过谁吗？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
“你不也是？”手冢反问。
“诶，我问你问题你怎么反问我了，手冢，转移话题是不对的。”
“那，我问你。”手冢目光炯炯，低沉的嗓音缓缓钻入不二的耳中，“不二，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我……”不二顿时被问住了，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答案在脑海里转了半天，硬是说不出来。最后他轻哼一声，抓起面前的杯子，低下头继续一口一口地喝着他的饮料，大概是不打算理会手冢了。
手冢暗自轻笑了一下：“看，自己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手冢你这是在耍赖。”
“嗯……”手冢也不否认，“可能我真的是在耍赖也说不定。”
听到手冢这么一句话，不二瞬间整个人都傻住了。天啦，这个坐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他认识的不苟言笑的手冢国光吗？难不成是别的什么人假扮的，又或者其实手冢还有个孪生兄弟？
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沉默了一阵子，手冢忽然开口，“说起这个，还是有的。”
“诶？”不二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服务员就送上了他们的餐点，彻底地打断了不二的疑问。
直到后来，不二和手冢道别，回到办公室以后，他想起手冢说的这莫名其妙的话。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难道是手冢自己承认他有喜欢的人吗！
不二被这句话扰得坐立不得，疑惑和好奇在他脑海里翻滚着，让他现在就想要冲到手冢面前，好问清楚能得到手冢青睐的幸运儿究竟是谁。可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这么轻易就得到答案似乎无趣很多，更何况手冢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告诉自己。
这么想了想，他又安份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有趣的过程又想知道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恰好这时，小助理抱着一堆客户资料来找不二。小女生瞧见自己顶头上司笑得一脸春光，好奇地问：“不二君，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嗯？嗯……也不是说高兴，只是……”他顿了顿，弯弯的眉眼闪着光芒，“最近的生活似乎会变得有趣起来。”
小助理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一堆资料，又想起那排得满满的工作清单，怎么也没法将以后的生活和高兴联系在一起。不过既然老大这么高兴，那就说明工作都不是问题。工作完成，工资到手，高兴自然就会来了。
Chapter 4
工作一旦开始，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第一轮创意会议结束以后，不二的桌上出现了五个方案。每一个方案都选取不同的角度切入，赋予这个品牌不同的文化内涵。选取的角度其实都不错，但是每一个方案都不能让不二完全满意。
意料之中，一次通过的方案是不存在的。团队的成员们听了不二的意见后，各自把自己的方案拿回去修改。下面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忙碌起来，不二反而变得清闲了。他瞧着同事们焦头烂额地忙碌着，手不自觉地又打开了邮箱。
没有新的邮件，这是让不二现在感到最安慰的一点。只是，当目光再次落在某一封没有抬头没有落款的邮件时，他心里还是有点介意。
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变，还是这样。他心里想。然而，那简单的六字家书总在不二心里搔弄着，让不二颇有些坐立不安。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下班了。不二让策划们近两天把修改好的方案再给他过目，就放了下面的年轻人回家。
算了，可能真有事，跟姐姐确认一下吧。不二这么盘算着，拿着手机就钻进了会议室。
邮件不用想也知道是姐姐发的，家里的老人家从来学不会这些现代科技，就连手机也不爱用。退休后老人家直接回了乡下，甚少主动联系城里的儿女，过着自给自足的乡野生活。比起几年前的吵闹，现在算是平静了许多。这样不二倒是落得清静，毕竟闹也闹过了，走也走过了，现在相安无事地过着，他觉得挺好。
那边电话应得快，没多久手机里就传来姐姐的声音：“周助？”
“由美子姐。”不二应道，“有段时间没跟你联系了。”
“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以为你连姐姐我都不要了。”由美子在那头像是埋怨不二，不过声音却带着笑意。
“怎么会，只是最近太忙了。”
“也是，周助最疼家人，怎么舍得？”
是啊，怎么舍得？不二也问过自己，怎么舍得说不理就不理呢。这些年和老人家们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逢年过节也会想着。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只是全都托姐姐和裕太，以他们的名义给送回老家而已。
大概，还是少了点勇气吧。
“我看到姐姐给我发的邮件了，出什么事了？”不二主动提起邮件，“对不起姐姐，前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空不出时间联系你。”
由美子自然是明白不二的，也不拆穿不二半真不假的理由。她笑道：“之前确实是挺紧急的，不过最近稳定了下来，没什么大碍了。”不二听得有些迷糊，“我们姐弟也好久没见了，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见个面吧。”
不二推辞不得，只能答应：“好。”
和由美子敲定了周末的时间，不二挂了电话，觉得有些脱力。
算起来，在不二这么多年的人生中，除了手冢，他的姐姐——不二由美子应该是最能理解不二的人了。弟弟裕太性子有些急躁，还有些孩子气，表面上嫌弃他哥哥嫌弃得不得了，实际上却也是很疼哥哥。
不二自幼聪明，又长着一副乖巧的模样，自然是受到不少长辈的喜欢。其实说起来，不二也许是姐弟三人中得到最多宠爱的人。可偏偏，这宠爱最后却成了最伤人的武器。
不二瞧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手机，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也应该习惯了。老人家们可能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吧，怎么说，也算个异类。不然，怎么忍得了多年的不闻不问呢？
算了算了，不想了。不二长吁一口气，走出会议室。没想到，竟然看到手冢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手冢？”
手冢回过头，向不二打招呼：“不二。”他说，“今天来这边处理后续的合作问题，就顺便过来看看。”
“哦，这样。”不二想起上条姐今天似乎有说过这事，不过因为不强制设计团队参加，所以不二就没有过去，“事情都谈好了？”
“嗯。”手冢点头，“你也到时间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吧。”
“好。”不二答应着，这时候有人陪着，怎么也比自己回家郁闷来得好。他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问手冢：“我们去哪里？”
“去你家吧。”手冢说，“你身体刚好，不好经常吃外面的东西。”
“你做？”不二打趣问。
“不然你做？”
“别。”不二忍俊不禁，“手冢你懂的，我做的东西，只怕丢给外面的流浪猫狗都不愿意吃。”
手冢的脸上露出不可察的笑意，自然没有被不二发现。他等在门口，看着不二最后整理好电脑上的资料，关机，然后笑容晏晏地迎向自己，与自己并肩离开。
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今天的不二，让手冢有些在意。一如往常的笑容背后，似乎被不二故意掩埋了什么一样，不同于平日的简单纯粹。
手冢若有所思。
晚饭过后，不二主动担起了收拾的工作。客人都特意上门来给自己做羹汤了，他这个主人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做饭不行，事后收拾这事不二还是挺在行的。
手冢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不二忙碌的背影，一言不发。不二回头，朝他微笑：“手冢你别老站在那里啊，到客厅里坐着，我很快就好。”
手冢不回答，也没有移动，还是呆在原地看着不二。不二也不勉强，大家都这么熟了，由着他呗。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不过气氛也不显尴尬。不二觉得这样还挺好，虽然没有聊天，但是自己很清楚，现在自己不是独自一人，而是有好友陪在身边。这么一想，他心中的阴郁霎时间散了不少。
手冢也沉得住气，居然真的就陪着不二结束收拾工作。过后，不二拿来两罐啤酒，邀了手冢到阳台坐坐。
不二在阳台的一边放了一套户外桌椅，平日没什么灵感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坐坐，吹吹风转换一下思路。阳台空间小，自然不比以前的庭院。不过现在住在公寓楼里，能有一处地方可以好好吹吹风，看看天已经不错了。这么一处小天地，就已经能让不二满足了。
这么说起来，不二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两人开了啤酒，碰了杯。冰凉的啤酒下肚，让不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笑着看着身边人，只觉得身边这人长得是真的好看，怎么样也看不腻。
“怎么了？”手冢问。
“没什么。”不二说，“就是觉得手冢长得真好看。”
手冢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下，不搭话。
不二却是兴奋起来：“手冢，你这是害羞了吗？”
“不二。”手冢无奈，低沉的嗓音氤氲在不二的耳腔中，甚是醉人。
“真好呢，手冢在我身边。”不二这么说着，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有朋友可以随时陪着喝酒，我这小日子还是挺不错的。”
这话表面听着没什么奇怪，手冢却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他的目光落在不二身上，明明是与平日别无二致的脸庞，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傍晚时不二的神情，最后还是按耐不住：“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手冢怎么这么问？”
“今天你有些奇怪。”手冢说，“感觉……”
“感觉什么？”
手冢试图找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却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不二自觉自己并没有表现得很奇怪，只是心里藏了事，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大概是因为手冢太敏锐，观察太细致，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不二抬起头，视线投向远方的天空：“手冢，你和家里人关系好吗？”
“嗯。”
“也是呢，怎么会不好呢。”不二感叹，“手冢你不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他顿了顿，“我啊，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Chapter 5
这一句话听似漫不经心，却让听者暗自惊心。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准确，不二补充了一下：“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应该说，是我自己走的。”不二微笑着，“那种情况下，自己走总比最后真被赶出家门要好呢。”
在这样的境况下，手冢保持沉默。他不认为目前的自己可以说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安慰不二。再者，这样的情况，普通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多年来的疑问在此时得到了回答，重视家庭的不二为什么会选择远离家人的地方工作生活，为什么甚少谈起自己的家人，甚至，会有意识地回避所有与家庭相关的话题。
手冢觉得有些心疼。
“手冢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感觉到手冢刻意的沉默，不二反倒笑问，“像是为什么要离开家之类的。”
手冢反问他：“你想说吗？”
“唔……”不二沉吟，他站起来，向前一步走到围栏边，“怎么说呢……”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这样初秋的夜晚，没有虫鸣，没有夜风。在这种情况下不自然的安静，让气氛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不二似乎是思考了一阵子，他轻巧地转过身，靠在围栏上，脸上笑容不减，“如果说，我不喜欢女孩子，手冢你会怎么想？”
不算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尽管手冢隐隐约约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当自己亲耳听到这个原因时，他还是怔了一下。
然而他专注地看着不二，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会想。”
“嗯？”
“只要是你，不二。”他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会尊重你。”
听了这话，反而让不二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了。他的笑容凝在唇角，一直被隐藏在弯弯眉眼之下的蓝眸，闪烁着点点光芒。
眼前的这个男人，以一惯稳重成熟的姿态，冷静的声音中带着手冢特有的温柔，回响在不二的耳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顺着身体的每一处血管汩汩地流入他的心中，沁透他的四肢。
这样，可是犯规的啊手冢。
他昂起头，深吸一口气，平下心中隐隐的悸动。
“果然，手冢就是手冢呢。”再看向手冢时，不二已经带上满脸的笑意，“真是败给你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二。”手冢站起来，双手抓在围栏上，把不二圈在了自己与围栏之间，“你就是你，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即使我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在我眼里，都一样。”
不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冢你真是太狡猾了。”
不二并不后悔让手冢知道了自己的小秘密，在说出来以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手冢一直都是那个他认识多年的手冢，冷漠的外表下，他的温柔如梭，如雨，细针密缕，润物无声，极是醉人。
这样的温柔怎么戒得掉？只会越来越上瘾吧。
与不二由美子约定的周末很快就到来了。
那日与手冢坦白后，不二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心里没有事情烦扰着，人也显得精神许多。即使是到了约定的今天，也没能破坏不二这持续已久的好心情。
不二和由美子约在城市商场的一家咖啡厅中。周末人流量大，不二提前过去，占了一个稍微隐蔽且安静的座位，独自等着由美子的出现。
这样独处的时光向来是美好的，外头的人们行色匆匆，里头的人们优哉游哉。一扇窗户，简单地隔出了两个世界。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由美子来到了咖啡厅。不二微笑着朝她招招手。
由美子大约在两年前就已经嫁为人妇，如今和丈夫生活幸福，不二也为她高兴。今日的由美子化了淡淡的妆，穿着清雅，与不二印象中的明艳相去颇远。虽然是有些不习惯，但是不二觉得这样的装扮更加适合由美子。
“周助。”由美子坐在了不二对面的位置上，“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是呢。”不二说，“感觉姐姐现在很不一样了呢。”
“是吗？”由美子笑起来，“是呢，周助你还不知道。”
“嗯？”
由美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周助你马上就要做舅舅了。”迎上不二惊喜的表情，“我怀孕了。”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不二惊喜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欣喜地问：“恭喜姐姐，几个月了？”
“刚好一个月多一些。”由美子说。
看着由美子温柔地抚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如果不是由美子自己说穿，不二怎么也想不到，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觉得很兴奋，有些蠢蠢欲动：“姐姐。”
由美子看着他。
“我能摸一下吗？”
由美子听了，笑着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让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小腹上：“现在才一个月多一些，什么都感觉不出来的。”
不二的手轻轻地贴在由美子的小腹上，他甚至不敢用力，只敢浅浅地触碰着，仿佛怕自己的动作会吓到掌心下那脆弱的生命。虽然他知道现在是不可能感觉到什么的，然而，不二似乎依然能感觉到，掌心下这温暖的血肉中，孕育着的小小生命，正在跳动着。
“真好。”不二脸上溢满了笑容，脸上带着因为兴奋而显出的点点红晕。他握住由美子的手：“很快，姐姐就要成为一个母亲了。”
“以后啊，这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就交给周助你了。你可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孩子，我可是指望着你给我带出第二个小天才呢。”
“好。”不二点点头，“姐姐今天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吗？”
话音才落，由美子的笑容顿住了。她握紧不二的手，长舒一口气：“周助。”
不二看着她的神色，自是明白今天绝不是简单的叙旧。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在由美子身上，安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周助，回家吧。”由美子说，“爸爸他，可能熬不过明年春天了。”
Chapter 6
“不二？不二？”
不二回过神来，对上手冢带着疑惑的目光。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手冢，我走神了。刚刚你说了什么？”
手冢将不二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为不二布菜：“菜要凉了。”
“嗯好。”
饭碗里盛满了佳肴，然而不二却什么也吃不下。他随意吃了两口，又放下碗筷。
手冢抬头看他，而不二只是勉强拉出一个弧度：“谢谢你手冢，我吃饱了。”说着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那一份餐具。
手冢瞄了一眼几乎没有动筷的晚饭，按着不二的动作：“不二，怎么了？”
“嗯？没什么，今天跟姐姐出去吃多了，现在又有点累了。”
这样的借口手冢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他也没有勉强不二说出理由。他松开手，站起来，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手冢。”
“我也够了，一起收拾。”
不二想要阻止，可手冢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不二只得无奈地跟着手冢走进厨房。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往下跳。
手冢默默地刷起碗，不二走到手冢身边，关了水，说：“对不起，手冢。”
“为什么道歉？”
“我……”不二语塞，他也说不清自己要道歉的理由，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跟手冢道歉而已。
手冢放下手中的工具，冲干净自己手上的泡沫。他转过身，面对着不二：“不二，你不需要道歉。如果你不想说，你也不用说。”
不二自知手冢这话也不过是为安慰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旁人烦扰始终不是正道。不二越想歉意越浓，他不想旁人因为自己而烦恼，更不希望这个人是手冢。
手冢瞧着不二的神情，多年的相处让他轻易明白不二在烦恼些什么。他拉着不二走到客厅，让他坐下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喝点茶，可以缓解一下心情。”
不二接过来，轻啜一口。
手冢在他身边坐下，他等着不二自己开口。
不二端着茶杯，沉默地坐着。他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尽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手冢知道如今不二的内心定是十分挣扎。手冢的目光落在不二握着茶杯的双手上，手上的青筋微微显露出来，杯中的茶水也泛起了些许涟漪。手冢覆上不二的手，按下他不自觉的颤抖。
“手冢。”
手冢拿过不二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他握住不二的手，掌心贴着掌心，让彼此的温度通过手心传递给对方。温暖宽大的手掌仿佛可以平复不二焦虑的心情，让不二渐渐平静下来。
“不二。”手冢柔声说，“我在这里。”
不二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他知道他们不应该这么做，这显得太过暧昧了。可是不二却发现，他放不开这双手，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舍不得放开这样的温度。
“今天我见过姐姐了。”不二轻声说道，“她说，我爸的日子可能不多了。”他抬起头来，对手冢勉强拉出了一个弧度，“我觉得很害怕呢，手冢。就算我不被他们待见，就算我自己选择离开他们，我也很怕听到这样的消息。明明避而不见的是我自己，怎么现在就这么窝囊了呢？”
手冢只是用力握紧不二的手，无声地安抚着他。
“我可以不让他们见到自己，不让他们因为看见我而生气。可是，我希望他们可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啊。”不二的声音隐隐带着颤抖，手冢贴近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二，从我们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走向衰亡。这是迟早的事，是自然规律。”手冢轻抚不二的背，“总有一天，我和你都会面对这样的事情。你要做的，是面对它，然后，跨越它。”
这并不是安慰，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手冢不认为现在的不二需要安慰，他需要的，更多的是一个能够指引他方向的人。
“我明白，但是……”尽管明白这样的事实，但不二不愿意这一天这么快到来。他抬起头：“手冢，你也面对过这样的事情吗？”
手冢摇了摇头：“我没有经历过至亲离去，不过……”他目光深远，似乎回忆起什么，“还在念书的时候，我隔壁家的一个老奶奶去世了。老奶奶是我家多年的老邻居，从我记事时就是邻居，可以说，她是看着我长大的。”
不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得很认真。手冢一手环过他的肩膀，不露痕迹地将他圈在自己怀里：“奶奶和子女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自从她先生离世以后，她就是一人独居的。她是个很和蔼的人，记得小时候，奶奶的先生还在时，我经常到他们家玩耍。后来年龄渐长，我忙于学业，也就疏远了关系，偶尔出门遇到，会跟她打一声招呼，或者帮帮她做些小事情。”
“听起来，手冢你很喜欢这位老奶奶。”
“嗯，是位很好的长辈，对邻里也十分温柔。”手冢陷入了绵长的回忆中，“她走得很突然，那天晚上我回家路过她家时，就发现她的家人已经在为她处理后事了。老人家是因为独自在家摔倒在地，之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了。明明是上午还在问候着的人，只消一天的光景，就物是人非了。”
不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手冢外表看似冷漠，其实内心非常温柔。他重视自己的亲人朋友，尊敬他的长辈们。这样一位陪伴手冢成长的长辈，在手冢心里定是有着一定的地位。
“抱歉，手冢，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不，不二。”手冢摇摇头，“其实这对我来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冲击，伤感是肯定有的，毕竟这并不是陌生人。只是这给我的，更多的是一种反思。生命无常，既然我无法违逆生死，那我只能珍惜眼前人，不让自己有遗憾。”
“手冢……”
手冢放开不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不二，回去吧。”
“回去，见你的父母吧。”
Chapter 7
风光正好。
窗外的景色飞逝而去，暖暖的阳光透过车窗撒入车内。不二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看着路途中的风景，多年未曾见过的风景，纵然美丽也怀念，可如今在不二眼中也变得索然无味。
自己忍耐了这么久，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了。没想到，竟然被手冢轻易打破。手冢甚至没有说服，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已，自己就采纳了这个建议并且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不二由美子从前排探出头来：“周助，爸妈看到你回去，一定会很高兴。”
“谁知道呢。”不二呢喃道。
不知道由美子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车内的气氛在这句话后有瞬间的停滞。不二猛然反应过来，面对由美子有些凝滞的笑容，他抱歉地向由美子笑笑。
倒是正在驾驶的姐夫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气氛，他从倒后镜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手冢：“听说手冢君以前跟周助是同学？”
没料到话题会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手冢愣了愣，随后点头：“是的。”
“国中开始的？”
“是这样的。”
“那可真是有缘啊。”
不二托着腮在旁边看着手冢，可不是嘛，这真真是有缘。国中认识不说，大家在同一个社团，关系自然是要好。高中的时候两人——也不该说是两人，应该说网球部的那一群伙伴都齐刷刷地直升上高中部，那关系是更不可能断掉的。大学，他们两个都考进了东大，就是学院不一样。不过，中学六年的情谊怎么可能会变淡，只能越来越浓烈。整一个求学阶段，整整十年，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然而从未改变的，是两人之间的牵绊。
大概，以后可能也不会变吧。不二如是想着。
“跟周助认识这么久了，以前有见过爸妈吗？”姐夫又问。
手冢摇摇头：“很不凑巧，每次拜访都碰上伯父伯母外出的时候，一直没有见上。”
这是真的，不二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这么巧，每次手冢到家里来的时候，爸妈不是刚好出去购物了，就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在家。不二也很疑惑，难道手冢和自己父母磁场不合，产生了相斥的反应，所以才会每次都能这么凑巧地避开了自己父母在家的时间？
倒是不二，去手冢家次数多了，都要成为彩菜阿姨的忘年交了。
这时由美子插上一句：“虽然爸妈没见过，不过我和裕太对手冢君都是很熟悉的呢。裕太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是打网球的同好嘛。”她有些兴奋地转过头来，“以前我去看周助比赛的时候，也看了手冢君的比赛，真的是太精彩了。人长得帅，球也打得好，在赛场上就如同王者一样。”由美子回忆起来，“说起来，我以前还是手冢君的粉丝呢。”
不二听了这话一乐：“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啊，姐姐。”
“在你面前我肯定不能这么说，万一你吃醋怎么办？”
“怎么会？”不二哭笑不得，“我可是很憧憬手冢的呢，姐姐你喜欢手冢，我也会很高兴的。”
姐弟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回地讨论起今天的客人，谈得兴起连客人都忘到一边去了。姐夫无奈地提醒他们：“你们姐弟俩注意一点，手冢君都要被你们吓到了。”
“哎呀，聊得太高兴了，都忘记手冢君了。”由美子笑道，“果然，女人是怎么也抵抗不了好男人的魅力的。”
姐夫听到这话很无奈：“喂喂，你这么说考虑过你老公我的感受不。”
这回轮到夫妇俩开始打情骂俏，不二瞧着自己的家人，笑容不减。他看了手冢一眼，忍俊不禁：“不好意思哦，手冢，我姐姐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
“嗯，没什么。”手冢说，“这样的气氛挺好。”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不二想了想，补充了一下，“我说的是工作。”
“不要紧，已经都交接好了。”
“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手冢提出建议后，不二是犹豫了好几天的。他觉得自己忽然这么跑回去，非常的不自在，也不合适。虽然可以拜托姐姐或者裕太跟他一起，但是，他们两人始终是家人。在某种程度上，不二心里还是有些芥蒂。并不是他不愿意回去，只是，他不想自己回去。
后来，他和手冢无意中再谈起这件事时，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忽然间他就请求手冢陪他一起回家。
当然，手冢对此表示感到十分诧异。然而，就当不二要收回自己的话，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时，手冢竟然答应了。与不二敲定了时间后，手冢就雷厉风行地交接好工作，请了假，陪着不二走上了归途。
所以，就出现了如今这样的场景——他和手冢，一起坐在由美子夫妇的车上，一路往不二父母家奔驰而去。
“真是不可思议啊。”不二低喃。
“嗯？”手冢没有听清不二说的话。
不二向他笑笑：“没什么。”
由美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话题对准了手冢：“说起来，手冢君为什么不打球了呢？”
“嗯？”手冢不解。
“我记得呢，以前你打球是很厉害的吧。周助这孩子也说过，如果你继续打球，走上职业道路是完全没问题的。”由美子回忆着，“那时候我还很期待能在电视上看到手冢君活跃的身姿呢。”
这话题勾起了不二的兴趣，他也好奇地打量起手冢。说实话，其实这问题也藏在不二心里很久了。明明手冢的手臂已经治好了，当年他也是有机会能够走上职业选手的道路的。所有的朋友，包括以前的对手们，都认为手冢国光是一定会走上网球这一条康庄大道。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手冢面对职网的邀请，竟毅然放弃，选择留在了故土。
手冢能够感觉到不二探寻的目光，然他对此却保持沉默。
“啊，难道……”由美子想出一个可能性，大胆猜测，“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
手冢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微妙，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由美子可能没看出来，但是这点微小的变化瞒不过不二的双眼。不二忽然想起之前某天和手冢闲暇时的谈话，手冢轻描淡写地提起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唔……好像不对，当时说的是有没有喜欢过的人……不过，跟现在的语境大概没什么区别吧，毕竟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不二忽略掉心里隐隐约约的小失落，跟手冢认识这么多年了，大家的感情虽不能说是一条裤子两人穿，但也是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吧。自己居然连手冢喜欢过什么人都不知道，总觉得自己蛮失败的。
话又说回来，能让手冢放弃网球留在这里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人呢？想起这个，不二觉得自己的兴趣全被那一位神秘人士给吸引住了。能让手冢做出除网球以外的其他选择，定然不是普通人。
反正总不会是自己这样的，毕竟人都喜新厌旧。总是与自己在一起，手冢大概偶尔也会想换个口味罢。
只是这次，情况依然没有如不二所愿，让他得以窥探到手冢心中的白月光。
打断不二思维的，是姐夫提醒的话语：“看，我们快到了。”
由美子也朝前张望一眼，发现不远处的路牌正指向他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呢，这一段路可真长，我腰都坐酸了。”
“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老公开着这么久的车啊。”
“心疼心疼，等会儿到了我给你按按。”
由美子夫妇甜蜜俏皮的话语并不能缓解不二心中的紧张，他绷直了身子坐在车里，有一瞬间竟有一种想直接返回的冲动。
却是手冢，轻轻地抓了他的手，捏了一下他的掌心。不二的目光落在手冢坚毅的脸上，手冢并没有给他太多的表情。然镜片后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回避。
手心的温度，坚定的目光，不二似乎听到手冢以一惯沉稳的声音对自己说——我在。
Chapter 8
不二已经想不起年少时踏入这块土地时的心情了。
少年时期其实他们一家人都不常回来，毕竟家庭生活都围绕着城市打转。等到小孩子都长大成人后，不二更是没有踏入过这一片土地。如今仅剩的，唯有年幼时模糊的记忆而已。
如今，映入其眼帘的，是一如当年的平凡清静，大片的田野，低矮的平方，以及已经迎出了家门，站在阶梯尽头遥望他们的老人。
不二登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双脚沉重。他鼓起的勇气似乎已经在来路上被耗尽，当看到出现在视线内的亲人时，他竟起了后退的念头。
由美子夫妇整理好带回来的礼物，招呼不二和手冢过去分着拿上屋子。不二机械地接过东西，回过身，就看到手冢站在自己身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手冢说：“我们走吧。”
“嗯。”手冢点头，随着他缓慢的步伐走在他的身边。
由美子夫妇欢乐地走在前头，招呼远处的母亲：“妈，我们回来了，周助也回来了。”
不二身体微微一僵，他抬起头，目光所及，是母亲一如记忆中的温柔的面容。没有由来地，他忽而觉得双眼有些酸涩。他抬起头用力眨眨眼，把眼睛的酸涩给眨了回去。
“不二？”
“嗯？”不二连忙应答手冢，匆忙掩饰表情上的不自然，“怎么了？”
“没什么。”手冢摇摇头，却把右手上的东西全都匀到左手，拿过了不二手中拎着的物品，他向不二示意往前方看去。
不二疑惑地顺着手冢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母亲把由美子手上的东西全拿了过去。手冢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不二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母亲硬是抢过由美子的东西，拒绝了由美子的帮忙，嘴上唠叨着：“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这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可得小心。”
由美子哭笑不得：“妈，就拿一下东西而已，哪有这么娇贵。”
“听我的，你现在保重身体为重。”说着，便要提着重物往上走。却没想到，不二从后方赶了上来，直接截住了她，将她手中的东西抢了过去。
“妈，我来。”不二柔声说。
母亲愣了愣，目光落在不二身上。她看着不二的双眼，一时之间沉默不语。不二抿了抿唇，后退一步让出路，打算让他们先走，自己跟在后头。
声音停滞的时刻，不二发现，自己匮乏的语言完全无法表达自己心里矛盾的感觉。他想后退，想转身就走，但是面对母亲探寻却不含责备与埋怨的目光，他怎么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最终，还是母亲打破了局面，他叹了一口气，也不去争那一点点小事情，却低声说：“真是的，明知道你姐姐怀着孕，就别让她拿重物。”她转而扶过由美子，话头却还是对着不二，“就等你们回来了，赶紧跟你朋友上来，东西放好就可以开饭了。”
说罢，就扶着由美子走在前头。
由美子还是不满地抗议着：“妈，你别这么夸张，我才没有这么弱。”
“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
不二愣在了原地，目光追着走在前头的三人的身影，一时之间竟是反应不过来。此时手冢也赶上了不二的脚步，方才不二母亲对不二说的话一字不落进了他的耳中。他走上前，与不二并肩而立。
不二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手冢。”
“嗯？”
“我……我有些紧张。”
听到这话，手冢霎时放下心中小小的担忧。他走上一步，回头催促不二：“你母亲他们都进屋了，我们也走吧，别让老人家等。”
“手冢，我……”
“不二。”他顿了话语，“别担心，什么问题也不会有。”
两人走到屋外时，走在前头的三个人都已经进了屋。不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不二妈妈恰好从客厅走出来，看见门口的不二。不二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他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或者应该说些什么。不二妈妈叹了一口气，朝他招招手：“愣着做什么，也别堵在门口，看，把你朋友都拦住了。”
“哦，哦……”不二机械地往旁边移了一步，让手冢也进了屋。
“把东西都拿过来，你姐姐说带了些东西回来，我得看看还可以加些什么菜。”不二妈妈嘴里念叨着，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不二还傻站在原地，直到手冢提醒他：“走吧，不二。”他轻轻推了不二一下，“你母亲在等着。”
不二心里有些矛盾。
这种感觉很奇妙，当没有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时，不二觉得自己没办法适应现在的场景。在回来之前，他想过很多，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他真的遭遇到了最糟糕的场景，他应该怎么应对……这一切一切，不二都默默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演练过几次。虽然知道这种所谓的防患于未然实在是很不必要，但是不二依然停不住自己的想像。
“不二？”
“啊抱歉。”不二向手冢点点头，“走吧。”
屋子的格局没有任何变化，不二循着儿时的记忆，轻易地找到厨房的位置。母亲已经把菜式摆好在饭桌上，此时正在准备着碗筷。她抬起头瞅见不二，示意他们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在柜子上放好了东西，失去了原本的重量，不二觉得两手空空的。现在这样，他更加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摆。却是旁边的手冢迎了上去，询问不二妈妈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手冢是客人，不二妈妈自然不会让手冢动手：“不用了，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和周助去客厅坐坐吧，他们都在那里。”
手冢回头看了看不二，看到不二对自己摇了摇头。他不解，不过还是让开了路，让不二走上前。
不二站在自己母亲的身边，他瞄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母亲的拿手好菜，六份碗筷安静地立在各自所在的位置。不二妈妈放下最后一双筷子，见不二还在旁边发愣，不满地把他推出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把你爸你姐你姐夫叫过来，都什么时间了，菜都凉了。”
“欸？哦。”不二顺着母亲的意离开，自己一个人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不二妈妈瞧着儿子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手冢，对他微微一笑：“手冢君，是吗？”
“是的，阿姨。”手冢说，“我是手冢国光。”
“我记得你，周助中学时候的朋友。我记得，大学也是在同一间学校吧。”
手冢点点头：“一直没来拜访，真的很抱歉。”
“没事。”不二妈妈摇摇头，欲言又止，“你和周助，现在……”
猜到不二妈妈想问的问题，手冢连忙接过话：“我和不二是朋友。”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下，“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
“这样啊……”不二妈妈明了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失望，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料理台旁，拿起了一块布又放下。
“阿姨。”
“嗯？”听到手冢的声音，不二妈妈转过身看他。
尽管不知道由自己来说这句话究竟合不合适，可手冢还是开了口：“不二他，很想你们。”他面容端正，目光诚恳，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息，“虽然他没有说过，但是，他很想见你们。”
Chapter 9
实际上不二很少跟手冢说起自己家里的事。
每个人心底总有一两件不愿与人道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手冢也从来不问不二过于隐私的事情，这是底线。再亲密的朋友，也是有不能分享的东西的。只是，这么多年的相处，让手冢对不二的性格了如指掌。外表看起来随和优雅，处处透着一股子的灵动，内里却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过于亲密，不过分疏远。然而这样的距离才是最难让人接近的距离。
一直以来，手冢都安分地守着不二好友的位置，依着不二的性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温度。他的感情隐藏在心底，不显露出来，但也不会吝啬于表达。所以他努力地与不二相处，用他笨拙的温柔，去赢得不二身边最为亲近的位置。
他喜欢不二。喜欢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这份感情究竟是从何时酝酿起来的。
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要让不二知道这一件事。
不二妈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其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点不忍。她再次转过身，收拾起水槽，温柔的嗓音中带着无奈：“周助这孩子，自小的很疼家人。”
手冢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不二妈妈的侧影，看着她动作轻柔，仿佛是回忆起了往事一般，低声呓语：“这孩子，聪明、机灵，能够得到这么一个孩子，简直像是上天的恩赐。”
“那，为什么……”
“太难了。”不二妈妈摇摇头，“这条路太难走了，周助那么好的孩子，我们怎么可以让他……”
“但是阿姨，你们有没有问过不二的想法？”手冢沉声开口，“这么说也许是我逾越了，可是，我所认识的不二，是每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不论什么环境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可能他的感情会遭受到挫折，也会让他的人生遭遇困境。然而，又有谁能够一直一帆风顺呢？”
“手冢君……”
“抱歉，我只是这么认为。”手冢目光灼灼，“在我心里的不二，他很好，很优秀，不论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人生，他都值得最好的。”
不二妈妈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坚定、诚恳地述说着自己的想法。不二妈妈能听出来，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的儿子永远安好，相信自己儿子的每一个决定。她轻声笑了出来，像是解开了在心中郁结许久的心绪：“谢谢你，手冢君。”
手冢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略微惊讶地看着不二妈妈：“不，阿姨，是我多言了。”
“唔，怎么会。”不二妈妈摇摇头，“周助在外面是你一直在关照着他吧，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照顾自己。这次看见他，健健康康的，少不了身边人的帮助。”
“我们是多年的朋友，相互关照也是应该的。”
“不，还是谢谢你，手冢君。”不二母亲眼光闪烁，她回过头，轻巧地抹过双眼，再次对上手冢目光时已是满面的慈祥，“他们也该过来了，来，先坐下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不二妈妈话语刚落，脚步声就在走廊上响起。不二由美子笑容满面地挽着自己父亲的臂弯，亲密地与不二父亲说着些什么，不二和姐夫则跟在后头，没几步就来到了饭厅。
手冢低头向不二父亲问号，长辈笑着与他打着招呼，招待他坐下。手冢坐在不二旁边，目光落在不二的脸上。不二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手冢在桌下悄悄捏了一下不二的掌心，算是给他稍微鼓鼓劲。不二感激地看他一眼，微笑一下。
餐桌上的氛围尚算和谐，本身由美子就是个活跃的人，再加上喜事，使餐桌气氛活跃起来。桌上的菜肴，多是不二喜欢的菜式。手冢吃在嘴里，心中感触颇多。身边的不二一直不多言，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手冢作为客人，自然不会被冷落。不二父亲偶尔会问起手冢的情况，虽说是问手冢，但手冢知道，更多的是想从手冢的话中了解到不二的近况。和自家孩子斗了半辈子的气，如今难得的相见，反而变得缚手缚脚，不知道该如何接触。手冢察觉到这样的氛围，也乐意充当中间人告知对方想要知道的情况。
没有什么心结是无法解开的，只要愿意面对，愿意付出。
饭后，不二父亲回房休息，不二妈妈提议让不二带手冢四处走走，在城市的年轻人少有感受农村气息，说看看和城市不一样的风光。
不二答应着，领着手冢出门。
实际上乡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观，不二妈妈这么说，不过是看出了不二的不自在，让他出去透透气。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不二需要空间，以及一个可以让他打开心扉的人陪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
两人沿着来时的小路一直向前，不二总算有些放松下来。
乡野风光确实与城市有着很大的区别，四处都是绿油油一片。不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张开了双臂，感叹道：“在这里，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嗯。”手冢答应着。
“怎么样，手冢，刚刚没有闷着你吧。”
“不会，你父母都很好。”
不二吃吃地笑了起来：“因为你在这里啊，不然他们严肃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你又如何？”手冢问，“还好吗？”
“我很好啊。”不二笑着对上手冢的目光，“一直都很好。”
手冢只是专注地看着不二。
“我很谢谢你，手冢。”不二双手背在后头，小步小步地向前，“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包括现在。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鼓不起勇气回来。虽然现在看来，情况好像没什么进展，辜负你的期望了。”
“不二……”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回到这里，即使现在还没能好好地跟他们说上一句话，但是能看到他们，我已经很高兴了。”不二转过身，一如既往的笑脸，在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辉，“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二的话响在耳边，熟悉的笑容在眼前绽开，手冢心中一动，快步向前，拉住不二：“不二，我……”
“嗯？”
就要冲出口的话语在临门处硬是被手冢吞了回去，在这种时刻，他不愿自己的感情成为不二的负担。他摇摇头，松开手：“没什么。”面对不二疑惑的目光，他低声说，“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会在这里。”
To be continued……
